八二的秘密

总之岁月漫长 然而值得等待 / 靖苏 凯歌 诚台

【凯歌】空白格 10.

#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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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格


10.

王凯把桌上散落的近百张冲洗好的照片分门别类摆好,在后面耐心地写上日期和地点。


人上了年纪就固执地想要切切实实能握在手里的东西。


他把在印尼的照片打包用邮件发给妹妹,好让母亲从电脑上看到。在视频那头絮絮叨叨的母亲委婉地表达着要是能有几张洗出来放相框里就好了,旁边坐着的是已经挺着老大肚子的妹妹,王凯接过话去,说,妈,没事,我挑几张洗出来给您寄回去。妹妹赶忙摆了摆手,她说哥你那么忙,这小事不用你管了,我叫我老公去呗。彼时王凯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个人,一盏灯,一只红酒杯,四下寂静无声。他说,我能有什么事,离这么远我孝敬妈妈的这一点我还能孝敬不了么,你别管了。妹妹听出哥哥声音里的异样,没再多言。


王凯按亮手机屏幕,日期让他一愣,看着已经跳过十二的时间,明白过来又是第二天了。


又回到了这样的作息。


胡苗的动作很利索,他说完想散心没过几天,去印尼的机票就拍在他面前。不是什么知名的节目,他也没在意艺人形象,玩的很尽兴。然后回到家里,开灯落锁,最大的声响是他把钥匙搁在柜子上的回音。


仿佛看了一场让人入迷的电影,他投入了全部的神思,散场之后,被现实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睛。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场精彩的逃避。


只是让他更加明白,这是他无能为力去改变的。人活一世,随的是心,和心争,往往争不过。


王凯想,自己不是一个可以做出割舍的人。


他愿意承受痛苦和折磨,因为赋予他这些的那个人,他不愿放弃。


比起心里的空虚,人的胃要容易满足的多。王凯放下笔,慢慢吞吞地走到厨房里,拉开冰箱的门,里面稀稀拉拉的陈设一目了然,他左看右看,把仅有的几样东西摸出来。


油锅噼里啪啦炸翻了天,盛出来的煎蛋镶了一圈焦黑的边,躺在盘子里很是寒颤。王凯把面包扔进烤面包机里,慢慢地在料理台上切着火腿和西红柿。刀刃碰上砧板发出一下一下单调的音节,让人的思绪有点飘远。


录节目的时候,期间间隙很长,印尼本来就是个适合旅游的地方,大家四下散开来各人有各人想逛的地方,工作人员在大热天里没地方休息,一群摄像老师在吸烟区的马路牙子上蹲着抽烟,王凯刚晃过去就被喊住,跟着他的摄像师被太阳晒的眯着眼,粗声粗气地跟他开玩笑:“哎,你是真有女朋友么?”


王凯一愣,想起刚刚在录制的时候下意识说的大话,问道:“我不像有女朋友的人吗?”


“不像。我跟你说,我看人很毒的。”摄像师摇摇头,叼着烟,斜眼上下打量着王凯,摸了支烟递过去:“我这都是随口说,不准就当开玩笑了。你啊,是有喜欢的人,但是是个没得手的。”


王凯接烟的手顿住了,这只烟在他手里来回摩挲,最终被他别在耳后,然后笑了笑,没说话。


旁边的人眼看着气氛变得古怪,立刻推了一把身边的人:“你就胡扯吧,这你也能看出来。”


摄像师仍不觉得什么,犹自调侃着:“你看他整天手机不离手,盯着看出个洞,但是没见他怎么说话打字。”


那人一口白烟吐出来,摇头晃脑的样子好像个街头落魄的算命老道,拉长了的声音有些神神叨叨:“这就是心里装着个人,嘴上却说不上话。”


景区一片哄闹嘈杂的声音,有小孩嬉戏时的叫喊,有家长严厉的斥责,有男人放肆的笑声,有女孩甜腻的撒娇,烈日灼伤人的皮肤,风像桑拿房里蒸腾的湿气裹住人的身体,从脊背顶端逼出粘腻的汗水一路蜿蜒滑落。王凯坐在滚烫的路面上,心里一片冰冷和荒芜。


他觉得好像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冷眼看着自己的躯壳还强撑着在那里谈笑风生。


有人看给他烟迟迟不抽,便递打火机过来,他客气的摆摆手。


那人收回打火机,呦呵了一声:“这干嘛呢,改善生活作风啊?”


旁边的摄像师又笑起来,拿肩膀撞了撞王凯:“自个儿戒,戒不掉的,得有个人管着你才行。有人管就不自由了,你这么年轻,还不多玩儿两年?”


王凯笑了,他摇摇头,伸直了两条腿,双手撑在身后。和玩闹时的嬉皮笑脸不同,他一旦静下来,身上便有一种沉得下来的安稳,讲话时低沉的嗓音混了一点微弱的笑意,身上有一种在男孩和男人转换边界处来回摇摆闪现的迷人魅力,这种感觉时而能激起人的萌动的青春少女心,时而跳出的成熟一面又有让人有脱离自己驾驭能力的失控感,身边的小姑娘突然就看红了脸。


“我都三十多了。”


摄像师踩灭了烟,抬头细看了王凯两眼,笑骂道:“哎呦我操,你们这些艺人,真看不出来。”


他又说:“要是三十了,那你不如加把劲儿给定了。是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啊,这么难?”


王凯眨了眨眼睛,还是把烟从耳朵后面摸了出来。


“没有的事。”他笑的完美漂亮,把手机往口袋的深处塞了塞:“咱们不就瞎扯闲聊么。”


他又想起之前听过的话,男孩儿啊,年轻时候都觉得自己一个人,潇洒着呢。到了三十了,一个个才觉着,哦,有点儿想定下了。


人的成长是什么意义,就是二十岁敢做的事,三十岁不敢了。为什么不敢了,大概是人已没了自我愈合的能力,二十岁能冲出去头破血流,几天消沉就能自己呼啦啦地长好,重新出去再摔再碰,三十岁就想着守住现实就好,又太想要圆满的结果。


况且对方也不是什么要他细心呵护要他软声细语就可以哄来的娇柔小姑娘,他对于胡歌的姿态,原本就是带了点仰望。


他想,王凯你也够有本事,喜欢上胡歌。


有时候,他想,自己是不敢踏出去这一步,还是根本没有路给他走。他和胡歌,根本就是不同层的人,他在楼中间转悠着,一圈一圈,听着的是胡歌在楼顶的脚步声,两个人的重合只是踏进了不同楼层的相同房间,绕啊绕,永远碰不了面。


提示音带着震动在玻璃桌面的茶几上催命似的连续叫嚷了三声,在寂静空荡的客厅里突兀又骇人。


王凯倒吸了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指尖切破了个口子,往外源源不断地渗血。


他扔下刀子,走到客厅里,心里蓦然生出一种让他退缩的不详。


手机在茶几上躺着,亮起的锁屏上整齐跳出来三条信息,他远远地看着发信人名字的笔画形状,就知道是谁。


这是他设想过又逃避着的情景,自己画不下的句号,有人可以替他画好。


王凯把屏幕划开,食指上的血流到屏幕上,蜿蜒过一个名字,一个头像,三句话。


他抬手把血擦了,屏幕却越擦越花,斑驳的殷红烙在屏幕上挡住他的视线。


三句话,十几个字,王凯蹲在地上看了很久,久到他站起来的一瞬间看向四周的时候有些头晕目眩。


房间里最大的声音是冰箱运转的嗡鸣声,烤箱偶尔发出嘀嘀的响动。料理台上悬着一盏孤灯,没切完的番茄躺在砧板上,汁水顺着案台滴到地面上,一摊狼藉,不远的地方摆着一只早已经冷掉的煎蛋,平底锅还没洗,扔在水池里泛着惹人厌烦的油光。


茶几上散落的照片到处都是,有几张落在地板上,飘的很远,没人收拾。


他一个人站在深夜的静默里,手上未经处理和包扎的伤口止不住血,一滴一滴砸在雪白的地毯里,染成一簇鲜红的花。


王凯把这几句话读了很多遍,他想,这大概是最惨淡的结局。


没有他的放手一搏,被激烈的拒绝或许也可以。


王凯不知道是自己走的太慢了,还是胡歌走的太快,在剧组里还常常单身的几个凑在一起,羡慕刘涛说她儿女的顽皮琐事,或者调侃又给老婆煲电话粥的陈龙。一转一两个月,胡歌就可以碰到一个想追的女孩儿。


比拒绝更无奈的大概是淘汰,直接失去比赛资格的淘汰。


他没有去问是谁,也没有问他们如何认识,王凯看着这段对话打头的兄弟二字,他想,如果这是我的位置。


不过王凯现在已经拿不准胡歌了,他想,或许他认识的也只是混着胡歌的梅长苏,说实在的,他觉得主动追求别人并不是胡歌干的出来的事。


走到阳台上的时候,王凯能感觉到自己夹着烟的手在抖,他点了几次火,也没有对准烟头。


他深吸几口气,夏日燥热的风灌进胸腔里只有沉重的烦闷。


行,他想,既然这是胡歌给他的位置,和胡歌想做的事。


王凯按下语音键,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给对方的忠告,也像是一个迟到的忏悔:“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形式,只要你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


胡歌的回复姗姗来迟:“这对我来说很难。”


王凯想,这大概是他今天能敲下的最后一行字:“有需要你下这个决心的人,就可以。”

 


胡歌觉得这个所谓的决心,对他来说,太难了,难到手机上的日期跳到8月18日,他也没学会什么决断的能力。


休息的时候遮阳伞底下挤满了人,胡歌把手机收进袖口里,剧本放到自己腿上,才腾出一片地方放下所有人的杯子。


一个靓丽的身影往这边走过来,胡歌身边的人立刻起身,热情地招手喊着:“小江,过来坐。”


这样的场景胡歌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几个人有意无意地就把两个人往一起凑,胡歌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小江就跟我一个小妹妹一样。


这话传到过江疏影耳朵里,她对此的反应只是一笑,她当着胡歌的面大大方方地提了,说,你这话挺难懂的,一般男人说一个女人像妹妹,不是最大的暧昧,就是最大的拒绝。


胡歌那时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江疏影这话是用上海话说的,娇娇软软的样子,还带着灵动活泼的神色,加上剧组里另一个演员,三个人整天在片场里上海话满天飞,说到母校上戏也是聊不完的话,这样的场景,胡歌也习惯了。


有时候会聊到很细微的事情,江疏影说,我夜里一饿就好想吃上戏食堂的肉包和大排,从来不涨价。这么一件小事她抱怨的很认真,鼻头都皱起来,蜷在草地上小小一个,胡歌的思绪会飘回那个他最信赖又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他觉得安定,不再是一个紧绷神经有些惶然无措的自己。


这世间的因果就这样神奇,这其实也是剧组,说白了也是梦,却是最现实的场景,他每天讲着最习惯的上海话,可以分享他最怀念的母校,每天打交道的是笑容满面的姑娘和孩子们。


衬得他上一个梦境虚幻无比。


江疏影没在客气,和给她让了位置的人道了谢,便坐下了。


她瞥了一眼胡歌,问道:“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吧?”


胡歌收收袖口里的手机,面不改色地笑笑:“你怎么知道。”


“你盯着手机一天了,心神不宁的。”江疏影咬着饼干,往胡歌袖子的方向抬抬下巴,她说:“要我说,拿不定主意,就别做。”


“为什么?”胡歌看着她。


“要是拿不定主意的,就是这件事情还没有让你够胆子做。心里有底的和非常想做的事,早就直接做了,还有时间在这犹豫?


“所以,压根没准备好,或者承担不起失败的事情,就别做了。”


胡歌看着那一刻的江疏影,好像举起锤子的法官,落下最后一击。

 


这是个很俗气的场面,成了惯例,人也懒得改了。


蛋糕,生日歌,朋友,哄闹,酒。


像是一套既定程序,轮转完了就散场,各自回家。


王凯已经很久没喝这么多了,但他还可以维持表面的镇定,用完美的微笑送走最后一个人。朋友临走前扯着他的衣领,打着酒嗝断断续续地话也讲不清,他说,王凯,你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王凯自己醉的也很厉害,脸颊泛着潮红,眼睛里的水光让他显得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他想,是,就是活受罪。


他拿出手机刷着微博,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他翻完了所有的@,没有等到。


他点了微信里所有人发来的祝福,一一回复过去,将置顶栏里那个人头像边的红1留到了最后,没有打开。


小时候妈妈教他,你最想要最期待的礼物要留在最后拆,这样你等待的那段时间也会很幸福。


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好像抽调最后一根木条的积木塔,冲到厕所里的马桶边,吐得一塌糊涂。


胃里好像没什么东西,吐到最后只有酸苦的清水,吐到五脏六腑都绞缠在一起,近乎痉挛。


整个人像被掏空,王凯撑着身体拧开洗漱台的水龙头。水花溅在镜子上,王凯抬头,看到扭曲的成像。


他靠着墙壁慢慢滑落,跌坐在地上。


他不想动了。


手机的时间还没跳过十二点,王凯点开那条语音,贴在耳朵旁边静静地听。


那边的背景音很静,只有一个人酥酥软软的声音,普通话里夹了点上海话的腔调,像贴在耳廓边的低声细语。


“殿下,阿苏在这儿祝您生日快乐了。”


语气听起来很潇洒的样子,王凯想,现在他有喜欢的女孩子,是应该春风得意。


王凯把声音调到最大,一遍一遍地放着,在空荡安静的浴室里,带着点回音。


他不厌其烦地听。


一遍。


王凯笑了,什么毛病,一个上海人,非要说儿化音。


两遍。


他自称阿苏的时候,会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个昵称,胡歌会在写下文字的时候这样自称,王凯也会跟着他这么叫,只是这两个字从胡歌自己嘴里说出来,很少听到。


三遍。


不知道是不是角色给他的感觉已经成了习惯,胡歌叫起王凯来总是中气十足,一般一声带着笑意的名字被喊出来,后面不知道跟着胡歌多少鬼点子。但他叫起殿下来的语气却放的很轻,有时带着气声,像铅笔在白纸上的摩擦声,挠得人从耳膜痒到心里。


四遍。


王凯想,曾经为什么想要跳出萧景琰的壳子,现在想来,若是有阿苏的萧景琰,只是躯壳,也可以。


五遍。


六遍。


七遍。


……


生日快乐。谢谢。


时间跳过十二点。


一个人的三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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